時事社會

劉力學—有機ㄆㄨㄣ肥的推手

劉力學—有機ㄆㄨㄣ肥的推手

劉力學,今年72歲,一位來自加拿大的臺灣女婿。曾經,他是知名惠普科技公司亞洲地區副總經理、神通電腦副總裁,後來因為照顧家庭放棄高薪,轉業投入廚餘,當起農夫,推廣有機農業……

家庭背景

他出生加拿大魁北克,一個地廣人稀,人口只有一萬人,面積與臺灣一樣大的地方。因為父親是電力公司蓋水力發電廠的總工程師,必須長期駐守山林,劉力學從小在森林、河邊長大,受青山綠水薰陶,養成他一派樂天開朗的性格。

對於從小長大的家,劉力學說:「我們家裡,媽媽生了七個小孩,算少的。」以當時的生活條件來說,這樣的人口已經算多了,但他打趣地說,我那邊有個小學同學生了18個小孩,另外還有一個研究所同學23個,跟他們比起來,我家不算多。

從小,排行老么的劉力學言行非常自由,父母不太管教,他說,「我出生的時候,醫生以為我死掉了,因為我身體非常弱,都沒有肉,就只剩下骨頭跟皮,索性把我放在後面,準備丟掉。」七歲照X光時,劉力學發現自己的心藏特別大,那時醫生告訴劉力學的母親說,這個小孩活不過十八歲,當下母親覺得自己的兒子很可憐,不考慮孩子的未來,想讓他當下活得快樂自在,想玩就去玩,不會加以限制。在父母特意保護下,劉力學渡過一個很特別的童年!!

劉力學的父親是一個漁夫人家的小孩,因為會暈船,無法靠出海謀生,十六歲時到都市另謀出路,第一份工作是做小工,在蒙特列蓋新發電廠,後來長期在發電廠服務,累積不少經驗,一路躍升為工程師,成為劉力學眼中的「大主管」。劉力學說,爸爸是工程師,一路上自己看自己學,完全不靠他人;晚上自己讀書,靠郵寄求學方式完成學業,拿到機械、電機兩個學位。

從小陪在父親身旁看做工程長大,劉力學對做工程非常有興趣,也很懂它的作業流程,他笑說:「怎麼發電,我六歲就已經了解、知道了!」這樣的生活背景造就他後來成為工程師;母親是一位師範大學畢業的老師,受名師調教,家人每位成員個個有學位,學有所成,「大哥是工程師,二哥是醫生,姐姐是教育碩士,我也有兩個碩士。」劉力學開心地說,這是來自於媽媽的影響,她教我們從玩中學習,不逼我們晚上寫功課,在這樣輕鬆的教育方式下,劉力學不僅愛讀書,而且成績特別好,如今為人父的他也用同樣的方式教育自己的兒女。

生根台灣

長久生活在平凡無憂的森林裡,雖然說環境非常棒,但劉力學不甘於一輩子待在家鄉,想到外面去看看不同的世界,不要一畢業就結婚生子,定居下來。正好有一次,教會在找工程師到台灣輔大教書,劉力學聽說之後,不管天南地北,馬上拿起來筆報名,與對方簽了一個合約,就隻身來到不熟識的台灣。

來台灣之後,劉力學先在輔大國語學院學中文兩年,過程很辛苦;由於拿的是哲學碩士學位,為了進輔大工學院教書,特地到台大研究所一年半修主數學學分,那時正值是國民黨統治白色恐怖時期,由於是第一位外籍人士申請就學,台大不知如何回應,劉力學等了幾週,遲遲等不到回覆,於是他向教育部反應,得到一個「行」字,順利入主台大宿舍,但因為是兩岸對峙緊張時代,在台大時受到極為嚴密的監督。後來,前往美國加州聖塔克拉大學就讀電腦工程研究所,順利取得學位後,回來台灣任教,不幸遇到輔大暫緩成立工學院,因此失去就業機會。

在美國讀書期間,劉力學因為懂電腦,成為校內風雲人物,各學院搶著要他當助教,這項電腦優勢讓他賺了不少獎學金。畢業後,美國知名企業INTEL曾經透過朋友來邀請劉力學擔任高職,礙於與台灣輔大合約還未完成,他婉拒了這項邀約,毅然決然回台灣履行合約。事後問他後不後悔?劉力學笑著回答:「我不覺得可惜!」因為在他心目中「堅持」很重要,認為一件事情要做到成功,才去考慮別的事,他舉例說,結婚就結婚,別考慮離婚。

回到台灣,輔大因經費不足暫緩成立工學院,提前與劉力學解約,並允諾送他回加拿大。劉力學不願意離開,想另謀出路,繼續留在台灣,正巧當時惠普在台灣開分公司,他前往應徵工作,沒有成功。應徵失敗,劉力學跑去找台大耕新文教院張神父,問他:「你有沒有認識惠普公司的高階主管,可以幫我的忙?」張神父回答:「你認識,JOHN YOUNG不是嗎?三年前來的。」劉力學一聽晃然大悟,隨即向張神父要電話連絡。兩人結織於三年前在台大就讀時,因為當時張神父的介紹,劉力學帶著JOHN YOUNG和他老婆一起乘坐火車旅遊台灣一星期,結下這段情誼。後來,經由惠普CEO(總裁)JOHN YOUNG的引薦,劉力學成功進入惠普台灣分公司工作。

成功進入職場,劉力學發揮他電腦專長,研發催生中文電腦及104自動查詢系統,至1976年離開惠普時,台灣已有三百台電腦,韓國一台都沒有,這項科技在當時亞洲是居首位,無人能敵。惠普公司業務繁忙,工作多年,劉力學感到不勝負荷,身體慢慢走下坡,三十六歲時他選擇離職結婚,全心全意經營家庭生活。後來,因緣際會輾轉進入神通電腦,擔任副總經理職位,負責電腦系統部門,不久因公司經營政策調整,加上兒女教育問題,劉力學決定再次放棄高薪工作,回歸家庭生活。

環保義工

退休後,劉力學開始從事環保工作,他說:「台灣最大的問題是垃圾!」回想起剛來台的時候,空氣雖然不好,但整體環境是乾淨的,四十年過去了,人民變有錢,隨之而來的,污染、垃圾也變多了。他感嘆地說,以前有位紅衣主教被派去大陸傳教,後來不幸被捕入獄,關了十一年,快死時才獲得釋放,回到加拿大後作了一場演講,與教友分享在大陸監獄的經驗,一小時下來,精采有餘,但之字不提在中國傳教的事,劉力學覺得奇怪,會後跑去問紅衣主教,他問說:「你是一個神父,也是個傳教士,為什麼你講了一個半小時都沒有提到傳教的事?」紅衣主教回答:「中國人不需要傳教士,沒有用,因為太窮!你去那邊看看,一個農夫跟他的太太一整年每天努力工作,還養不飽他的小孩,他有空去教會去聽道理嗎?」說到這兒,劉力學強調以前中國人需要的是錢,如果不解決將會產生嚴重問題,因此自己才要當工程師,到中國幫中國人賺錢。

現在大陸和台灣一樣有錢了,不再需要工程師,取而代之的是環保。劉力學話鋒一轉,他沈痛地說,台灣小,四周都是海,如今做環保還來得及,可以乾淨回來,因此他積極做廚餘分類,改善台灣環境。說到做廚餘,劉力學面帶微笑地說:「一開始是為了要解決垃圾問題,因為我住的地方以前沒有垃圾車,於是我每天把垃圾載到台北的辦公室丟,但是有時候會忘記拿下來,垃圾就在車裡發臭,我覺得這樣很麻煩,不是長久之計,於是就DIY在家蓋了一座小型焚化爐。」不僅自身作起,他也將這項環保理念告訴台北市長馬英九,促成日後台北市實施垃圾廚餘分類制度。

推廣ㄆㄨㄣ肥(有機)

劉力學認為台灣垃圾污染情況嚴重,他指出:「我發現最大的問題是垃圾裡面的ㄆㄨㄣ(廚餘),只有台灣最糟糕,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都是ㄆㄨㄣ,都是水,也不會倒出來,也臭,掩埋廠也不行,台灣本地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,要把它分類回收,以後來堆肥。」在別人眼中無法做的事,劉力學堅持一股信念努力去改變,透過朋友介紹,他認識了台大農化系教授吳祥三,兩人一起研究如何將ㄆㄨㄣ變成肥料,經一個月不斷努力研究,成功研發出國內第一堆有機肥,並將它推廣到各地社區、學校和其他鄉鎮。劉力學說,經堆置、發酵後的廚餘是最好的有機肥料,它不但可以解決垃圾問題,也可以拯救台灣農業,使土地免於農藥和化學藥劑污染,養份高,有抵抗能力,不會有病蟲害,種出來的蔬菜營養、健康。

憑著一股熱忱積極推廣ㄆㄨㄣ作的有機肥料,劉力學遭遇到來自政府方面的阻力,他說:「政府的政策是ㄆㄨㄣ作的肥料不能用在農業上,因為有油、有鈉。」在化學農業上,有油有鈉確實不好,但劉力學生性樂觀,不輕言放棄,他想以實際行動證明用ㄆㄨㄣ種出來的菜是健康,可以食用的,多次邀請農委會主委陳武雄一行政府官員前來品嚐。出外意料的好吃,農委會官員個個吃得讚不絕口,劉力學趁機對來訪官員說:「ㄆㄨㄣ菜這麼好吃,為什麼你們政策不改?」一桌蔬菜從此扭轉政府對ㄆㄨㄣ肥(有機肥)的印象。不久,農委會一改先前反對態度,大力並積極宣揚推廣ㄆㄨㄣ肥。

推廣ㄆㄨㄣ的同時,上天給了劉力學出了一道考題,老婆罹患乳癌,他回憶起當時的情景,開朗地說:「榮總醫生說她的細胞攻擊能力強的不得了,她沒有多大的機會。」聽完醫生悲觀的病情報告,劉力學不放棄救治老婆,馬上回家開了一間大農場,種植ㄆㄨㄣ菜給太太吃,說也奇怪,老婆的乳癌竟不藥而癒。消息傳開後,榮總的醫生、護士大為驚嘆,紛紛蜂湧跑去觀摩,劉力學笑說:「如果太太沒有得乳癌,我不會成立這個農場。」

回收是劉力學推廣ㄆㄨㄣ肥的第一步,雖然至今成效不大,但他極力讚揚台灣接受新觀念的速度,「從半年前我跟馬英九市長講要分類ㄆㄨㄣ,五年以後整個台北分類,現在整個台灣分類,台灣不得了!」在劉力學眼中,一般人看不起的ㄆㄨㄣ是未來很有潛力的「黑金」,建議,台灣現階段可以好好發展ㄆㄨㄣ肥,以後轉賣給日本垃圾場,賺取大量經濟利益。

在劉力學內心深處,推廣ㄆㄨㄣ肥是克不容緩的事,他說:「一開始,我接觸有五、六個學生住在這邊,跟我一起做,現在台灣有三個地方,他們已經開始了!」他建議政府,不要總是袖手旁觀,應主動積極來協助民間處理廚餘,以台北市製造的ㄆㄨㄣ,只要培養一千個劉力學就可以解決了。

談到ㄆㄨㄣ肥處理,劉力學指出,這要看台灣整個有機農業,現階段台灣的有機農場必須經政府認證才能成立,成立前,政府會派人去檢驗土地、水、肥料,這些步驟都需要錢,成本過高,一般小農根本負擔不起,最後只好由大企業、大財團操縱。說到這兒,劉力學沈痛地說,台灣目前是傾向支持大企業,小有機農場要生存是很困難,但他不沮喪,相信自己是白蟻性格,能透過不斷推廣努力去改變這種困境,他並大膽預言,二十年來後,台灣最大的經濟會是有機農業。

追求健康

「我覺得我對台灣經濟、發展電腦,貢獻是一的話,現在發展的貢獻是一百,電腦不算什麼,這個是我們的身體健康。」從老婆身上,劉力學見識到健康的重要,他說,先前榮總癌症中心有一份報告顯示,一個台灣人不考慮他的身體健康,到了六十歲,得到癌症的機率是百分之百。看見這份可怕的醫學資料數據,劉力學覺得自己從事ㄆㄨㄣ肥推廣是件正確的事,並認為發展有機農業可解決中高齡就業、城鄉人口發布不均等問題。

與ㄆㄨㄣ為伍了九年,劉力學絲毫沒有倦怠之意,愈做愈起勁。生性樂觀的他承諾,在現有基礎上,將繼續追求環保健康信念,以一己微簿之力,製作ㄆㄨㄣ肥,散播有機農業種子,回饋他最愛的娘家-台灣。